鹿吱吱

惟愿无事常相见

【Evak】奥斯陆湾水倒流 【1/3】

中篇,两三次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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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Jonas Noah Vasquez在周六早晨7点半被手机震醒。打电话的人可谓意志毫不坚定:第一次拨打的时候震动了一声就挂断,第二次三声,第三次鼓足了勇气响了四声然后偃旗息鼓,然而此时Jonas已经没法再睡,又好气又好笑地盯着他的手机,并在第四次震动了一声的时候就立刻接听了起来。

“……Halla。”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他声音低沉,有点耳熟,气场深沉不像是什么恶作剧。Jonas还没反应过来在哪听过这把好听的声音,话筒那边又突然传来了一串连珠炮:“Hi Jonas 我是Even,这么早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我知道今天是周六早上希望你昨晚没有玩到太晚,无论如何我非常抱歉这么早打给你我就是想问一些关于Isak的问题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的非常感谢。”

“啊。啊,你问,你问。”Jonas刚睡醒的大脑还有点缺氧,他勉强抓住了关键词Isak,思忖着是不是Even想给Isak搞个什么惊喜,所以来跟他打听下这小子有什么兴趣爱好。电话那头沉默了数秒,正当Jonas又开始昏昏欲睡时,Even缓缓地开口了:“我……我搞砸了。我说了很过分的话。我不知道我做什么才能哄回他。”

Jonas咽回了“Isak高一那会儿比较喜欢打炉石”这句话。他不太熟悉Even ——高挑、好看的高三学长,有时候会很忧郁,这个时候就是Isak大显身手的好时候了——但他太熟悉他的老友了。他琢磨了两三秒,也许五秒,然后谨慎地开口问道:“呃,是不是关于你的,呃,情绪?”

电话那头传来Even有些窒息的笑声:“看来我是问对人了啊。”

Jonas对Even的“情绪问题”了解的并不算多。Isak不愿多聊这个话题;跟男孩儿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更喜欢无边无际的扯谈,牢骚,怼Magnus。但Jonas,每次四人聚会都感觉是带着三个孩子出街吃冰淇淋的Jonas,深深地明白着Even对他的小儿子的影响:Isak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了起来,他不再蹂躏着他的青春,遮掩着他的喜好,对街角的阳光和身边的暖意一笑而过。他结实地长大了——接受他人的善意并诚心道谢,关注朋友的动态并积极参与(以及偶尔的怼一怼),和真正聪明友善的人打成一片(当然包括我,Jonas自豪又欣慰地想),以及,当然还有以及——让Even彻底地融进了自己的生活,情绪交融不分你我,为Even的喜乐平安可以赴汤蹈火。而Even,Jonas始终不了解Even,却非常肯定他为Isak带来的绝不仅是这些喜人的改变,而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甚至力所不及的范围内尽其所能地宠着Isak。

能让Isak伤心的还能是什么事儿呢。

“嘿哥们儿。”Jonas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了点,换上了他又沉稳又酷的声线。“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们都知道Isak有多在乎你。他绝不会,你懂的,离开你。”Even显然是没喝下去这碗心灵鸡汤,他又沉默了数秒,然后很轻很轻地说道“我知道。但我,是我的错。我不能也不该利用他的在乎。我不敢也不配求得他的原谅。”

在Jonas想出一些别的话来劝他别乱想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一声粗闷的船笛声。Jonas琢磨了一下这声怪响是什么,某天在食堂的对话就在这时电光石火般闪入他的脑海。然后下一秒,他彻彻底底地醒了。

“Even。”Jonas用尽全力掩饰他声音的颤抖。“哥们儿,你现在是在哪儿呢?”

【have】

很多人难以想象的是,Isak在初中的时候是个短跑高手。虽然高中后他开始更倾向于对抗性更强的球类运动,但无疑,初中校园跑道上那只很有爆发力的小兔子还是给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高中之后Isak在柜中浮沉的时候,也渐渐放纵了自己,转而投身于抽烟喝酒大麻爬梯这种对肺活量毫无帮助的娱乐项目中。

这让现在的Isak恨不能穿越回一年前怒揍自己。

他现在正在晨光里发足狂奔。奥斯陆冬天的早晨八点,天气瑟缩,树上一片叶子都没有。10分钟前Jonas发狂般地发了十几条短信,打了八通电话,他皱着眉头醒来看到的第一眼就脸色铁青。Eskild,一如往常地坐拥全公寓最冷静的人的头衔,在他试图穿着T恤短裤就跑出去时塞给他两套外衣外裤:他立刻心领神会,穿上了薄一点的那套,把厚厚的羽绒服留给不知道在外面呆了多久的恋人。

这他妈跟“那个”夜晚有何不同?Isak靠在红绿灯柱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红灯还有10秒倒数。疯狂,混乱,醒来发现爱人消散在空气中,外面雾气弥漫,Even仍在黑暗中疾走。绿灯亮起,Isak按了按急喘的胸部,又开始狂奔起来。不,还是有所不同,因为这一次完全就他妈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

 

*******                                                                           

“所以呢?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在这吞云吐雾?!我不能吸,你也不能!”

“嘿!你管我!我健康得很,而且我为了你都半个月没碰过这玩意了!”

“吸烟真的这么好?好过我们接吻?”

“没什么能好过我们接吻。但是Even,你要记得, 你妈妈付钱是要我看着你,不是要你管着我。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要过!”

“我以为我们是平等的。Isak。”Even的眼睛一下子暗了下来。“然而很显然,你从来都没这么认为过。你就那么自私地在Party上喝酒抽烟,放肆快活。而我吞下我今晚的两片药,又死去了一点点。”

*******

 

他从来没提过。关于吃药的感受。关于他所有的情绪都被剥夺,他只能挣扎着寻找快乐和温暖,在他自以为平等的爱里求得一线光明。他从来没提过。

像是感冒病人,鼻子不能呼吸,美食在前也像面团,用力吸气只能发出科科啦啦的声音,眼泪只好不受控制的留下来。

他从来没提过。

Isak愿用一切交换回到他说出那些话前的一分钟。


【tried】

-收件箱-

发件人:Jonas

嘿伙计,你找到他了没?我打了峡湾那边的警察电话,他们说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我试着给他打回去不过他没有接。你到海边了么?

收件人:Jonas

还没有,请再帮我问问!

发件人:Eskild

小可爱,我在羽绒服外面的口袋里放了两包纸巾。别担心,Noora正在给Even发短信。

收件人:Eskild

谢谢大师 他没接我电话

发件人:Noora

嘿Isak,Even还没有回我的短信。我们刚刚上网查了一下,7点半船鸣的港口应该是3号和4号。需要帮助的话就打电话给我们。

收件人:Noora

谢了 我会短信你们

收件人:Sonja 

Hi Sonja 很抱歉这么早打扰你 想问问你Even有没有联系你 我们吵架了 我说错了话 抱歉 我觉得他状态不太好 他吃药了 如果他联系你的话请告诉我 非常谢谢你

发件人:Sonja

我没有他的消息。如果他联系我的话,我会立即告诉你。

收件人:Sonjia

谢谢

发件人:Sonja

需不需要联络他的家人?

 


-草稿箱-

收件人:Even妈妈

Hi Siv 对不起

 

【my】

 

*******                                                         

峡湾形成是由于冰川侵蚀河谷所致,冰川由高山向下滑时,不仅从河谷流入,还将山壁磨蚀,成为峡谷。当这些接近海岸的峡谷被海水倒灌时,便形成峡湾。

“像是流浪者。“Even有次说,食指在Isak的右耳上流连忘返。“流入大海却无法融入大海,回望高山也再难攀回高山。只好做个随波逐流,无路可返的流浪汉。”

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呢?Isak不记得了。那是个晴朗又寒冷的下午,他们一起去看奥斯陆峡湾,时至今日,他仍然能感受到右耳耳垂上来自Even的温暖。

*******

                               

像每个清晨一样,奥斯陆港仍如同百年前爱德华·蒙克画笔下那般井然有序地繁忙着。Isak在集装箱中飞快地穿行,一边用余光快速地掠过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们。事实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长袖衬衣,T恤衫,或,或者更糟糕——一个裸游的男子?Isak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幽默感噎了一下,然后尝试打着今天的第十七通电话,依然没人接听。

Even的妈妈在几分钟之前打来——感谢Sonja,他之前的十来封信息草稿终于可以删除——Siv的语气带着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别无二致的温和和善解人意,她说Even还未联络他们,但也要Isak不必担心,因为“他和你在一起之后情况好了太多”。Sonja应是瞒下了他发病的原因;有时候Isak在想情敌这般冰雪聪明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觉得又感激又无助,拼命压制自己的哭腔再三保证一定会找到Even之后才收了线。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的时候他想起来Even昨晚离开时最后的表情,嘴角下垂,眉头紧皱,眼里千言万语欲说还休,仍是把玩得太high只穿着一件单衣的Isak推进了屋才转身离去。

 

*******                                                         

 “像个流浪者一样啊,冰川。“Even说,然后用空着的手抛起两片药,像只海鸥一样用嘴咬住,碾碎,吞下肚中。

“只能在空空荡荡的地方游走,没什么特别可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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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件人:Even

我很抱歉Even我真的非常抱歉

收件人:Even

求你告诉我你在哪 我需要见到你 我想要见到你

收件人:Even

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你别吓我 我没法失去你

收件人:Even

我爱你我很抱歉我是个混蛋可我爱你

收件人:Even

我爱你Even。

 

【best】

奥斯陆峡湾位于北大西洋东部,挪威东南部的峡湾,由北海的斯卡格拉克海峡向内陆伸入,长度约130公里。挪威东南部所有重要河流均注入奥斯陆峡湾。

也包括Isak的心河。

Even坐在一条长凳上,蜷起一条腿抱着。他穿了毛衣和长裤,不足以应付零下三度的温度,但足以令Isak喜极而泣。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发着抖,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外套有一点薄而他刚刚跑的一身汗,另一部分是因为Even选择在这个时候抬头望了过来。

他看着他。然后一直看着他。直到Isak再也无法透过泪眼看清他。

然后他朝Isak走过来。

Isak有好多话想要说。我很抱歉忽略你的感受。我很抱歉沉迷那些伤害我健康的东西。我很抱歉我从来没问过你是怎么想的,你有多苦痛。我太耽溺于你给我的幸福,渐渐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应当,却忘了那些咬着牙忍过的黑夜。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

但他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的耳边回想着亲朋好友的话,Jonas说“他不肯回应他在哪,只是一个劲儿的问我怎么样向你表达他的歉意”,Eskild说“别怕,你总是能找回他的,因为你是他的归宿”,他的妈妈说“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他就不再迷失了”。Even,Even说:“我就像奥斯陆湾的冰川,虽然随波逐流,却总想着回到归处。”

他是怎么回应他的?Isak怎么也想不起来。九点半的晨光洒在Even的棕发上,他迎着光向他走来,向他伸出手,卸掉他的盔甲,带着他全部的不安、恐惧与破碎,带着他浑身的胆怯和最后的希冀。他曾是他遥不可及的梦幻,他曾是他浓墨重彩的梦魇,而现在,他是他的沉醉与清醒,他是他的一宿安眠,他就只是——

“Evi。”Isak双唇颤抖,他把所有的衣服——抱在怀里已经捂成一团——一股脑儿地呼在Even背上,然后连衣服带人地紧紧把面前这个脸冻得青紫的男孩儿裹在怀里。Even Bech Naesheim在此时表现出了一个大两岁的恋人足够的担当:首先,他并没有哭,而Isak哭的都快打嗝了;其次,他一直用又小又哆嗦的声音磨蹭着Isak的耳廓,不停地重复着“我很抱歉babe”,“我不该那么对你说的”,“求你原谅我”,“也求你别哭了babe。”最后一句话显然毫无用途,鉴于Isak完全腾不出来手擦眼泪,他猜测自己一定看起来就像一只小花猫。Even的表情夹杂着心痛和懊悔,他轻轻地低下头一点点吻掉Isak脸上的泪,他的手一点点移到Isak的背上把他箍紧在怀里,他的眼里缱绻着旧温柔。

 

Isak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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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是你乖乖吃药的奖励。“Isak仰头跟恋人交换了一个吻,药的苦味还有一点点,Even为此并没有伸出舌头。“不要想东想西的!你知道嘛,如果你是那个冰川,我猜整个奥斯陆湾的海水都会为你倒流的!送你回到高山身边,让你好好道别,然后快快乐乐地成为整个挪威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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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件人:Even

你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是你私有的海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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